二月十二日晚，彬縣燈山會吸引不少游客前來賞燈游玩。 本報記者 張樂佳攝
2月12日晚，點燈人在點燈。 本報記者 張樂佳攝
本報記者 琚鵬飛 張樂佳
2月12日，元宵節(jié)。夜幕降臨，在彬州市涇河南岸的水簾村，一年一度的燈山會迎來了節(jié)慶的高潮。
村廣場上人流如織，戲臺前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觀眾。廣場中央的方形香爐上方，煙霧升騰至半空。循著煙霧，朦朧中可見一座巨大的石山，當(dāng)?shù)厝朔Q花果山。仔細(xì)看去，石山山崖上有千余個石穴，石穴里放置著清油瓷燈，山崖上還搭有5個大型木制燈架，十幾個點燈人正站在燈架上點燈。
晚上7時30分左右，伴隨著山下人群的歡呼驚嘆，山崖上燈陣亮起，顯現(xiàn)出寺院、雷峰塔、北斗七星、轎頂、牌樓5個圖案。山上明黃的山燈、火紅的燈籠，山下樹上的彩燈、香爐中的火焰，整座石山和山下的廣場、民居，組合形成了特殊的景觀。樂聲、笑聲、煙花聲響成一片，交織出人們對未來的祝福。
01 燈山故事 流傳至今
彬州市豳風(fēng)街道水簾村有一個流傳千年的燈山會，被譽為“世界上最早的霓虹景觀”。這里的村民至今仍保留著點燈山的習(xí)俗。
2月10日，記者來到水簾村，只見一座巨大的紅砂巖石山被白雪覆蓋，崖壁上不規(guī)則地分布著許多漆黑的石穴。
“共有1700多個石穴，每個石穴可以放下一只清油瓷燈。由于點燈習(xí)俗已傳承千百年，石穴被燒成了黑色。”彬州市花果山文物管理所所長李春維介紹，山崖一側(cè)有巨大山洞，被稱為“九曲十八洞”，最早是當(dāng)?shù)厝藶槎惚芊说湺厣淼亩纯?，現(xiàn)在是點燈人上山后的棲身之所。
記者拾級而上，行至半山腰被題有“南天門”的紅色木門攔住去路。從門縫望去，一段陡峭的石梯直通山頂，要手腳并用才能爬上去。
“南天門”外的崖壁上立有一架已經(jīng)朽壞的木梯。李春維介紹，現(xiàn)在所走的石梯是20世紀(jì)90年代建成的。在此之前，點燈人都是爬木梯上山。
見“南天門”已鎖，無法再上山，李春維便向記者講起了彬縣燈山會民俗的來龍去脈。
彬州縣志中記載，花果山古稱明岨山。南北朝時期，當(dāng)?shù)卮迕駷槎惚軕?zhàn)亂，在山上開鑿了石窟石洞。近現(xiàn)代教育家、書法家、詩人于右任曾在彬州寫下這樣的詩句：“已過邠人剝棗期，滿川梨盡柿猶垂。遺民爭說燈山好，應(yīng)記前朝避亂時?！?/p>
唐貞觀年間，當(dāng)?shù)匕傩找郎蕉?，逐漸形成了在山上點燈的習(xí)俗。
有民間傳說，因此地與彬州大佛寺石窟只有5公里，當(dāng)年，尉遲敬德監(jiān)修大佛寺時經(jīng)過這里，命人開鑿了數(shù)百個山穴，點亮山燈，以增意趣。漸漸地，當(dāng)?shù)匕傩罩饾u形成元宵張燈、燃放煙花的習(xí)俗。
到了明代，燈山會名氣進一步提升，當(dāng)?shù)貎纱涡蘅槻U建了山穴，逐漸形成了如今的燈山和燈陣規(guī)模?！艾F(xiàn)在，燈山上的圖案均與明代當(dāng)?shù)氐慕ㄖ镉袑?yīng)?！崩畲壕S說，著名的彬州十二景之一“明岨翚金”，指的就是燈山會的盛況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水簾村處在涇河與水簾河交匯之處。這里的“漆溪映月”也是彬州十二景之一。
為何如今此地叫水簾村花果山？記者隨李春維走進山腳下的大圣殿，只見大殿背靠山崖，殿頂一側(cè)的山崖突起一塊巨石，形似猴頭，活靈活現(xiàn)。當(dāng)?shù)厝苏J(rèn)為，這是孫悟空的化身。
“明代《西游記》問世后，當(dāng)?shù)厝税l(fā)現(xiàn)此地與書中描寫的情形十分相似，便口口相傳，這里就改名為水簾村花果山。燈山歷經(jīng)千百年，最終變成了我們今天看到的樣子?！崩畲壕S說，“南天門”處封山，就表明點燈山活動將要開啟，點燈人上山點燈，其他人不得驚擾。點燈人點燈期間要保持內(nèi)心清凈，減少雜念，遵守禮節(jié)，直到完成點燈儀式。
02 點燈習(xí)俗 神圣虔誠
2月10日，農(nóng)歷正月十三，水簾村氣溫接近零攝氏度。山腳下，點燈人楊小平忙著招呼人做上山前的最后準(zhǔn)備。上山后，他們要一直待到農(nóng)歷正月十七才能下山。
楊小平告訴記者，每年的點燈人隊伍在上一年農(nóng)歷正月十七選出，一般由12人至15人組成，按順序輪流當(dāng)選，當(dāng)選的一定是品行端正、正直善良的人。點燈人隊伍確定后，再從中選出一位德高望重、熟悉所有程序的人為會長，負(fù)責(zé)點燈山期間的一切事務(wù)。
前后兩屆點燈人隊伍還要進行交接儀式，俗稱“托會”。上屆點燈山成員下山后，先由會長帶領(lǐng)在山下祭拜，俗稱“卸身子”，然后將用于祭祀的花饃分給下屆點燈人，并當(dāng)面委托點燈山事宜。
此后，周邊群眾會主動貢獻(xiàn)燈油和物資，用于維持燈山會。近年來，政府部門也撥付了專項資金進行支持。
到了新年農(nóng)歷正月初六，燈山會的籌備工作正式開始。點燈人要吃齋，沐浴更衣。農(nóng)歷正月十一，點燈人開始“掃山”，清掃山上大殿和道路。農(nóng)歷正月十二，點燈人搭燈架并清掃石穴燈窩，運送點燈的物資和生活用品上山。
農(nóng)歷正月十三，在會長的帶領(lǐng)下，點燈人全部上山，將“南天門”封鎖，直到農(nóng)歷正月十七點燈山儀式結(jié)束，這叫“封山”?！胺馍健逼陂g，山上人不能下山，山下人不能上山。燈山會期間，點燈人所用物資，如食物、被褥、水、清油等，都要從山下用滑輪送上去。
上山后的景象如何？在點燈人同意拍攝后，記者跟隨楊小平登上了“九曲十八洞”，只見幾平方米的洞穴里放著一大團棉花，點燈人圍坐在棉花周圍，一起為油燈搓捻子。大家有說有笑，氣氛融洽。
“點燈前的準(zhǔn)備工作包括洗燈碗、制火把、搓燈捻、散燈碗、添燈油。”楊小平說，“做點燈人是一件莊嚴(yán)神圣的事情，每個人必須說吉祥話、行正派事?！?/p>
到了農(nóng)歷正月十三晚上，點燈人要先點亮“會長燈”和通往各處的“路燈”。有幾盞“會長燈”就表示今年有幾位點燈人。“會長燈”意為希望今年點燈順利，新年平安順?biāo)??！奥窡簟笔侵竿ㄍ黧w圖案的各道路邊石穴里的燈。
農(nóng)歷正月十四19時到20時，點燈人會點亮轎頂和北斗七星兩個圖案；農(nóng)歷正月十五、十六晚上點亮寺院、雷峰塔、牌樓三個圖案。遠(yuǎn)遠(yuǎn)望去，滿山燈火通明。
農(nóng)歷正月十七早上，點燈人取出燈碗后將之放入山上燈倉，并用黃泥砌磚封倉，將其余物品妥善安置。隨后，會長帶領(lǐng)大家下山，進行下一年的“托會”。自此，本屆點燈山儀式完成。
03 民俗傳承 守正創(chuàng)新
2月12日晚，在眾人期待下，山上的燈光依次亮起，勾勒出花果山的輪廓。
山下廣場上熱鬧非凡。為了增添氣氛，豳風(fēng)街道還特別邀請戲曲名家前來演出。
“今年，燈山會的活動規(guī)模更大、內(nèi)容更豐富。我們設(shè)計了非遺制作技藝和美食制作體驗活動，為大家展示彬州旋木、木雕、剪紙、花饃等手工產(chǎn)品，以及御面、酒棗等特色美食?！贬亠L(fēng)街道文旅工作負(fù)責(zé)人劉沛沛說，“燈山會是我們的名片，我們希望借助燈山會的影響力，讓更多彬州非遺走進大眾視野?！?/p>
“燈山會好看、好玩，我們每年都會帶孩子來感受燈山會的氛圍?！庇慰托嵏嬖V記者，“我們還了解了很多關(guān)于燈山會的歷史典故、詩詞歌賦?！?/p>
燈光璀璨，萬家平安。在山下住了幾十年，李春維見證著這里的變化。
“我第一次看燈山會是在30多年前，當(dāng)時覺得非常震撼?！被ü轿奈锕芾硭L李春維說，“如果沒有水簾村村民一代代的堅守，這項傳統(tǒng)民俗活動很難保留這么多年。現(xiàn)在，借著非遺傳承保護的東風(fēng)，我們將加大對燈山會的保護和研究力度?！?/p>
當(dāng)?shù)乩先烁嬖V記者，去年，水簾村重修了水泥路，鋪設(shè)了新橋，今年慕名前來觀看燈山會的人更多了。
臨走前，記者在山下遇到了熱情指路的村民鄭輝。得知記者前來采訪，他很高興：“感謝你們關(guān)注水簾村的傳統(tǒng)民俗?！?/p>
今年44歲的鄭輝是下一屆燈山會的點燈人。第一次成為點燈人的他，心情非常激動?！拔腋赣H和祖父都曾是點燈人，我一定會把它傳承下去?！编嵼x說。
編輯：呼樂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