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甫店村。
《玄都壇歌寄元逸人》
杜甫
故人昔隱東蒙峰,已佩含景蒼精龍。
故人今居子午谷,獨在陰崖結茅屋。
屋前太古玄都壇,青石漠漠常風寒。
子規(guī)夜啼山竹裂,王母晝下云旗翻。
知君此計成長往,芝草瑯玕日應長。
鐵鎖高垂不可攀,致身福地何蕭爽。
在杜甫流傳千古的1400余首詩篇中,《玄都壇歌寄元逸人》如遺世明珠般璀璨。這首飽含摯友深情的七言古詩,不僅是詩圣筆下以終南山為創(chuàng)作主題的長篇佳作,更藏著一段跨越千年的人文印記——杜甫揮毫時暫住的村落,歷經歲月淘洗,成為全國唯一以“杜甫”命名且留存千年的村莊。詩中跌宕的韻律與哲思,至今仍在長安文脈中激蕩回響,化作這座城市最深厚的文化基因,在終南山麓的風煙里,續(xù)寫著盛唐詩魂的永恒注腳。
子午古道:尋訪詩圣遺蹤
初秋的一天午后,站在長安區(qū)子午街道甫店村口,依舊能聽到耆老們口耳相傳的杜甫往事。村東北的茍家泉邊,傳說當年杜甫途經此地,夜宿茅店。臨別時囊中羞澀,便在墻上題詩抵茶費。村民們驚嘆于詩圣的文采,將村名改為“杜甫村”,后雅化為“甫店村”。
漫步村中,五米長的村史畫卷徐徐展開,從杜甫途經的傳說到近代變遷一一呈現。村史墻邊,整齊記錄著每一位從這里走出去的大學生姓名,重視文教的傳統(tǒng)在甫店村代代相傳,村里至今仍保持著獎勵優(yōu)秀學子的習俗。

杜甫文化藝術館內的杜甫雕像。
詩中的終南山:隱逸與憂思
杜甫為何會在甫店村留下詩篇?著名作家、長安作協(xié)名譽主席王淵平,這位長安唐詩之旅的發(fā)起人,經過多年唐詩地理調研給出了答案。原來,杜甫的故交元逸人在子午谷中的玄都壇修行,而甫店村恰好位于子午古道和少陵原的必經之路上。公元752年(唐天寶十一年),年逾不惑的杜甫屢試不第,在長安求仕失意。他既不滿權貴的驕奢,又為百姓的疾苦痛心。在理想與現實的巨大落差中,杜甫萌生了踏青訪友的念頭,決定前往終南山尋訪元逸人。
他自少陵原南行,穿樊川,過神禾原,一路步行至子午道。彼時的大唐表面上仍是盛世繁華,長安城朱雀大街車水馬龍,宮廷中歌舞升平。但暗流早已涌動,楊國忠與安祿山爭權奪利,朝廷腐敗日深,地方藩鎮(zhèn)勢力漸起。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,終南山的隱逸生活對杜甫有著特殊的吸引力。
當他踏入子午谷,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撼:幽深靜謐的山谷中,蒼崖疊翠,云霧繚繞。元逸人獨居陰崖茅屋,遠離塵世喧囂,超然物外。這讓杜甫既羨慕友人的灑脫,又難以割舍對家國的牽掛。于是,“故人今居子午谷,獨在陰崖結茅屋。屋前太古玄都壇,青石漠漠常風寒。”的詩句噴薄而出。詩中的玄都壇,不僅是道教祭祀的圣地,更象征著超越塵世的精神境界。在崇道之風盛行的大唐,玄都壇的神秘與莊嚴,與杜甫內心的矛盾與掙扎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
杜甫文化藝術館內的杜甫行跡圖。(本版圖片除署名外 記者 楊明 攝)
詩魂永續(xù):文脈傳承的當代回響
為傳承這份珍貴的文化遺產,2021年,長安區(qū)夏侯村建起杜甫文化藝術館。推開古樸的木門,一幅巨大的杜甫行跡圖映入眼簾,從長安到成都,從秦州到夔州,每個紅點都標記著詩圣生命中的重要節(jié)點。館內陳列著復刻的詩作手稿,字跡蒼勁有力,仿佛能看到詩人揮筆時的專注神情。
每逢周末,館內都會舉辦詩歌朗誦會。孩子們身著唐裝,齊聲誦讀“國破山河在,城春草木深”,稚嫩的聲音中飽含著對詩圣的敬仰。這些聲音穿越千年時空,與當年杜甫在終南山下的吟誦遙相呼應,讓詩圣的精神在新時代煥發(fā)新生。從唐代的子午谷到現代的甫店村,從玄都壇的寒風到藝術館的童聲,杜甫的詩篇早已融入長安的山水人文,成為中華民族永不褪色的精神豐碑。(記者 楊明)
編輯:王瑜